备受瞩目的中国全国碳市场在启动开闸一年后未能成功给碳排放制定有效的价格。观察家指出，碳市场在设计上仍存在根本缺陷，包括数据报告问题、参与市场者有限以及政策不清晰等。
近来四川省因长江流域遭遇持续且异常干旱天气而陷入电荒，也加剧了问题。此次供电紧张料将间接推迟中国全国碳排放权交易体系（ETS）的扩容计划。
关注市场的人士指出，这将显著延缓中国这个世界碳排放大国的减碳计划。
密切关注中国碳市场变动与调整的金融数据公司路孚特（Refinitiv）高级碳分析师谭琭玥说：“在位于中国西南部的四川，热力发电厂都需要全负载操作，已满足供电需求。这些发电厂都蛮旧了，过去在碳排放规章遵守方面已经有问题，排放量都超出ETS的上限。”
她告诉Eco-Business：“如今这些发电厂碳排放配额短缺的问题相信将更加严重，他们所属的电力集团因此必须添购更多配额或在发电厂之间进行配额的交换与管理。四川的情况将推高下一个履约期之前配额的场外交易。这或会影响市场动态。” 所谓场外交易指由ETS参与者在碳市场之外自行进行的交易。
去年7月16日启动开闸的中国全国碳市场上个月上线一周年。尽管国内目前只有电力行业被纳入市场，需要遵守碳排放规章，以碳排放覆盖率来看，该市场是全球最大的碳权交易市场，其覆盖与管制的二氧化碳年排放量约45亿吨，
中国的ETS目前覆盖约2220家发电企业。运营首年的碳排放累计成交量近两亿吨，总值85亿人民币（约12.6亿美元）。今年7月15日，即碳市场满一周年前的最后一个交易日，碳排放配额的挂牌协议收盘价为约58人民币（约8美元），较市场启动时的价格上扬了20%。不过，这仍远低于欧盟ETS目前每吨二氧化碳80欧元（约80美元）的碳价
今年6月，媒体报道也提到，中国生态环境部此前宣布给予一些排放大户多三个月的时间，以提呈用以申请温室气体排放配额的数据，将重创国内碳市场的发展。随着数据呈报过程变得更严谨，官方专注于为电力行业的碳排放计算与认证制定更完善与规范化的标准，观察家指出，碳市场扩容至涵盖钢铁业、非铁金属业、建材业与石油业等重污染工业的计划相信将迟至2024年才能够启动。
中国的ETS必须纳入电力业与重工业，才能使市场的碳排放覆盖率达全国总碳排放量的六至七成。
市场不确定性
中国生态环境部发言人刘友宾在上个月一场新闻发布会上指出，建设ETS是一项复杂的系统性工程，这项全国级的计划“目前仍处于起步阶段”。该部门过去已积极地在审查参与ETS企业的规章遵循报告。今年较早时候，它曾因有违规企业报告造假，而直接通报点名且谴责这些企业。刘友宾在发布会上指出，向社会公开碳市场数据造假典型问题案例，有效发挥了警示震慑作用。
星期一于英文《中国日报》（China Daily）刊载、由中国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师鲁政委撰写的一篇评论则指出，有关碳交易的法律与规则应更早确立，以给市场更多的确定性。
位于中国东部江苏省一家燃煤发电厂的烟囱正排放浓烟。Image: ChinaImages, CC BY-NC-ND 3.0
鲁政委补充道，由于中国碳市场的碳排放配额如今是一年发放一次，电力公司无法对此做出更长期的市场预测。他说：“与此同时，中国允许电力企业将用不完的碳排放配额留至下个交易期使用。必须遵守规章的好些电力公司因此并没有拿配额来交易，而是将未使用的配额留住，以防未来不时之需。”
“这样一来，企业展开配额交易的意愿就降低了……中国应该有更清晰的碳排放限额，打造更蓬勃的市场机制。这是一个稳定且有效的碳交易现货市场应该建立的基础。”
目前，欧盟的碳交易市场设有长达十年的长期减排目标，以协助参与市场的企业进行筹备，给予他们更多时间制定未来计划。
预料中更严格的数据报告与认证标准
中国的ETS也受数据衡量、报告与认证（MRV）问题的影响。
路孚特2022年碳调查中包含政策监管代表与交易方的近半受访者都认为，中国ETS最关键的问题是导致数据不透明的制度设计问题。
生态环境部去年底调查发现，参与全国ETS的企业中，约2200家在呈报碳排放数据方面面对问题。
In a survey conducted by Refinitiv, nearly half of the respondents said that opaque market data proved the most challenging for navigating China’s emissions trading scheme. Source: Refinitive 2022 Carbon Survey
曾与世界银行融资机构国际金融公司（IFC）与联合国机构合作的独立绿色金融顾问徐楠说：“中国会以这种方式聚焦企业数据造假问题，非常罕见。单是中央政府认为有必要直接介入企业操作，就显示问题的严重性。下来几年监管与改善碳排放数据呈报的工作相信将继续进行。”
路孚特的谭琭玥认为，发生数据造假影响市场信心，也一定程度影响碳市场扩容。“如今MRV是首要需解决的问题。因为还未制定相关法律，对造假企业的惩处非常有限。”
她也指出，生态环境部在应对数据造假问题方面已采取行动。两周前，它与负责国内经济策划的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和国家统计局联合发布了一项实施方案，以要求行业机构与相关单位在2023年前初步建成统一规范的碳排放统计核算体系，并在2025年前进一步完善系统，让碳排放统计基础更加扎实，数据质量全面提高。
谭琭玥说：“以目前来看，在减排方面挑战艰巨的工业行业将必须再等一段时间（才会被纳入ETS）。这个情况也不限于中国。由于能源转型过程非常复杂，目前我们也看到许多国家都决定淡化他们的减碳承诺，考虑到能源安全问题，一些国家也增加煤炭的使用。至少我认为中国还是会坚持其气候目标，而今年11月即将举行的COP27气候峰会将是衡量中国在这方面的作为的最佳时期。”
中国应该有更清晰的碳排放限额，打造更蓬勃的市场机制。这是一个稳定且有效的碳交易现货市场应该建立的基础。
鲁政委，中国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师
作为全球碳排放量最高的碳排大国，中国承诺要在2030年落实碳达峰，2060年前达到碳中和。全国ETS因此被视为它减碳道路上不可或缺的环节，是中国气候政策中的关键工具。
智库中创碳投（SinoCarbon）分析师陈志斌认为，中国官方下来预料将会通过ETS规定，这将提高ETS政策框架在整个监管格局中的地位与重要性。
他说：“全国碳市场建设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一个分阶段的、不断发展完善的长期工程。边做边学将是中国碳市场建设发展的必然路径。”
